不问苍生问鬼神，同样翻案贾谊的典故，李白和李商隐用不同角度

前言

袁枚《随园诗话》卷二说：诗贵翻案。所谓翻案，即“反其意而用之”：

文人用故事，有直用其事者，有反其意而用之者。李义山诗：可怜半夜虚前席，不问苍生问鬼神。虽说贾谊，然反其意而用之矣。宋朝严有翼《艺苑雌黄》

一、反其意而用之者

用事即用典，直用其事，即按照原意用典，反其意而用之，就是从反面来说这个典故。李商隐《贾生》诗云：

宣室求贤访逐臣，贾生才调更无伦。
可怜夜半虚前席，不问苍生问鬼神。

在朝廷重臣周勃、灌婴排挤下，贾谊被谪为长沙王太傅。

汉文帝一直很欣赏贾谊，因此又把贾谊召回。然而汉文帝召见贾谊的时候，却不问治国安民之策，却只问起鬼神之事。
这有点像李白进宫，本以为要作鲁仲连了，没想到连东方朔也不如。《贾生》这个典故讽刺的是朝廷对于使用人才的错误认识。
《艺苑雌黄》中，还提到了林和靖反用司马相如的典故：

林和靖诗：茂陵他日求遗藁，犹喜曾无封禅书。虽说相如亦反其意而用之矣。

林逋，字君复，后人称为和靖先生，隐居于杭州西湖的孤山。他有《自作寿堂因书一绝以志之》诗云：

湖上青山对结庐，坟头秋色亦萧疏。
茂陵他日求遗稿，犹喜曾无封禅书。

司马相如去世以前，为了讨好汉武帝，专门写了《封禅书》对皇帝歌功颂德。
林逋生活在北宋盛世，却远离名利终生布衣，是真正的隐士。林逋说自己不会写《封禅书》，这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清高。不过，他把自己与司马相如对比，未免着了色相。

二、翻案的角度

翻案，在周振甫《诗词例话》中，归类于《修辞篇·用事》一章中。用事即用典，先有历史故事，后人才能翻案。因此翻案，可以看作用典的一种。
但是，翻案未必完全推翻以前的论断。诗人可能从不同的角度，对于历史人物或者历史事件，作出不同的看法。
例如对于姜子牙这个历史人物，历朝诗人有不同的翻案诗。例如王贞白的《题严陵钓台》：

山色四时碧，溪声七里清。
严陵爱此景，下视汉公卿。
垂钓月初上，放歌风正轻。
应怜渭滨叟，匡国正论兵。

应怜渭滨叟，匡国正论兵。王贞白贬低治国之才姜子牙，是为了反衬严子陵不慕富贵名利。姜子牙假借钓鱼，是为了求得文王赏识，将来要建功立业。而严子陵却要逃脱光武帝的重用。
姜子牙和严光的志向不同，一个要匡国，钓鱼是终南捷径；一个要隐居，钓鱼是目的；诗人只是站在严光的角度来翻案而已。
盛唐时孙逖有《奉和李右相赏会昌林亭》云：

贤相初陪跸，灵山本降神。
作京雄近县，开阁宠平津。
地胜林亭好，时清宴赏频。
百泉萦草木，万井布郊畛。
德与春和盛，功将造化邻。
还嗤渭滨叟，岁晚独垂纶。

还嗤渭滨叟，岁晚独垂纶。在这首诗里，姜子牙又成了反面典型，但是这里并没有否定姜子牙的成功，而是笑话姜子牙年龄很大还出来求职，不如李右相已经功成名就。这是从年龄的角度来翻案，用以衬托李右相（应该是奸相李林甫）发迹较早。
再说一下，同样为贾谊的典故，李白在《巴陵赠贾舍人》也用了另一个角度。诗中写道：

贾生西望忆京华，湘浦南迁莫怨嗟。
圣主恩深汉文帝，怜君不遣到长沙。

贾舍人即与杜甫王维岑参一起作《早朝大明宫》的贾至。唐肃宗乾元年间，贾至被贬为岳州司马（湖南省岳阳市）。李白安慰他说，您比贾谊幸运，至少皇帝没有把您贬到更远的长沙去。

三、对他人诗文的翻案

诗中借用化用他的诗文名句，也算是用典的一种，这和历史人物历史事件不同。
翻案，也有这种方式。例如南朝诗人谢朓有名句为：

余霞散成绮，澄江静如练。《晚登三山还望京邑》

宋词人杜安世《蝶恋花》中正用谢句：

别浦迟留恋清浅。菱蔓荷花，尽日妨钩线。
向晚澄江静如练。风送归帆飞似箭....

北宋郭祥正《舟经天门山》反用谢句云：

轻舟幸借东风便，帆挂危樯掣惊电。
万群白马度天门，谁道澄江静如练？

李白《金陵城西楼月下吟》中，也正用谢句：

“月下沉吟久不归，古来相接眼中稀。解道澄江静如练，令人长忆谢玄晖。”

结束语

黄生在《唐诗矩》中提到：

文之用在实，诗之用在虚。实者主理，理贵不移；虚者主趣，趣非一执也。

大意是，和作文讲究事实不同，作诗主情趣，大家也不要把诗人的话太当真。古人的这些翻案诗词，不是真要辩个是非，只是为其诗作填些新意和趣味。
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，狗咬人的新闻没流量，人咬狗就有流量了。
@老街味道
赋水不仅言水，言水之前后左右，咏物诗词正面描写与侧面烘托

不问苍生问鬼神，同样翻案贾谊的典故，李白和李商隐用不同角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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